正中央,置着一座奇异的囚笼.
四方形的铁笼放在一辆八轮板车上,笼子顶端与相接的三面以精钢铸就,造得紧实,剩下的一面却是半朽砖墙,墙上佈满蜂巢般的败孔.囚笼底部是块厚逾尺半、边缘参差的大石板,整座笼子简直就像凭空挖起两爿屋角、其余四面砌起钢条似的,接点俱都浇铸封死,通体竟无一枚活扣.
铁笼虽然奇怪,但也只是奇怪而已:若有东海道的武人途经此地,见了庙里的人马阵仗,怕才要大惊失色.今日,在这小小的荒野圮庙里,东海三大剑门——埋皇剑塚、观海天门、水月停轩——的人通通都到了,三拨人马各据一方,正等待着迟来的第四方代表.
许缁衣叹了口气,望着庙里摇晃的炬焰微微出神.
水月停轩门下,姿容、身段,乃至气质谈吐,无一不是精挑细选.身为水月一脉的大弟子、代理掌门职务近十年的许缁衣,按说应该是艳冠群芳才对:然而对初见面的人来说,绝对不会想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.
事实上,纵使随行的水月弟子们有如春兰秋菊,各擅胜场,这位肤白胜雪、黑衣素净的代掌门一入庙中,就再也没其他门派的男弟子敢投以唐突的眼光.她从容率众来到殿中一角,所经之处,他派男子莫不低头垂手、悄悄退开,彷彿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了观音佛祖.
许缁衣并没有出家,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.自十九岁代掌门务以来,她从未配戴过一件首饰,没穿过任何颜色的花衣裳,不曾出游享乐:在四家盟会的场合,她没说过一句多余的玩笑话,除了盟务,就只谈剑法武功.
要让一名当年仅有十九岁的无名少女赢得武林同道的尊敬,使她令出有依、言出得践,这样当然还不够,许缁衣另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.
只是这种一丝不苟、毫无转圜的执着,却为她竖立起极为超然的「高度」:十年来只穿黑衣、每餐两碟素菜、每日抄经一卷……在精明善治、剑艺超群的形象之外,维持着异乎常人的生活自律,无疑能使许多人顿生自惭.
有件逸闻一直在东海道武林间流传,为人津津乐道:即使许缁衣从未要求,但只要有她的场合,其余三大剑门之人绝不饮酒,这是连其师杜妆怜都不曾有过的特殊礼遇.
许缁衣不是圣人,甚至不是出家人,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女人:充其量,也只是一个剑法很好、又握有权力的女人而已,但她从不吝於利用这额外得来的影响力.
今夜,她由衷希望这样的影响力能派上用场.
殿外雨坠如天倾,在铺天盖地的淅沥声里,一阵龙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