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果真倒了楣:老太爷、狗子几兄弟接二连三的走,老大娘却始终拖了口气儿,瞎婆子守着窗牖破落的祖厝与疯癫女儿,左邻右舍都避得老远.
黄缨觉得老大娘挺可怜,然而一想起那夜落剪的滑顺手感,仍不觉轻笑出声,旁人都当她傻了.她从不后悔剪了那一地乌溜溜的发:这会儿,看谁才是贼贱丫!可采蓝不行.
她那种人,只有在鬼迷心窍的时候,才能干出平常想都不敢想的事,心魔一过就怯了,活像只被猫叫声吓傻的金丝雀,打开樊笼也不得飞.黄缨觉得有意思极了,甚至夜夜祈祷,请求老天爷教碧湖死前能睁开眼来,就当着采蓝的面儿,哪怕只有一瞬也好,这可多有意思!
原本她数着日子,暗算采蓝能捱到哪一天,没想观海天门、指剑奇宫、埋皇剑塚也接连发生门人惨绝刀下的大案,又传出什么妖刀妖魂作祟的说法——这下可好,连碧湖也一并算了去,「妖刀复生」、「妖刀对上四大剑门」的耳语蔓延开来,传得整个东境武林沸沸汤汤,水月停轩上下戒备,谁都没疑心到自己人身上.
水榭外电光一闪,焦雷迸落,采蓝低头掩耳,苍白的脸映得一片惨青.
纱幔飘扬间,黄缨看见九曲桥的彼端有条模糊黑影,形象看不真切,似乎是个佝偻的高大男子,又像身上架着粗樑椽柱似的,感觉十分怪异:眨了眨眼睛,却什么也没瞧见.她心头一紧,「咕噜!」嚥下津唾,悄悄探近碧湖鼻端,触手微感湿热,不由得松了口气.
菱舟香院那头层层戒备,更有被暱称为「红姐」的二掌院「万里枫江」染红霞坐镇,黄缨平日大老远瞥见这位督课严格、冷言冷面的掌院师姊,便慌忙绕路避开,此际却反而觉得心安.要说有人能无声无息,就这么越过大名鼎鼎的「万里枫江」染红霞手中之剑,又有在湖上曲桥倏忽消失的本领,只怕放眼东海四大剑门,再也没有一处安全之地.
世上有这样的人么?鬼还差不多.
鬼也不怕.这儿还有个凶手呢,多煞气啊!想着想着,恼人的头疼似乎消失了.黄缨乜着闭目摀耳的采蓝,旋又轻笑起来.
◇◇◇
东海道,瞻州首治湖阳城
城外,荒野之上.
破败的古庙屹立雨中,漆着「五威灵光」四个泥金大字的木匾被吹得咿呀作响,似将坠落.
庙中灯火通明,宽敞的大殿雨漏淅沥,原本横七竖八的圮砖已被移至一旁,龟裂的青石地板洗刷乾净,绘满硃砂符籙.扭曲的血红文字或断或连,盘了整整三大匝,几乎佔满整座灵官殿的地面.
符文的